第12章 爱之初体验

说着言展就跑了,孙上琪追上去问:“我呢?我也是单身狗谁照顾我?”

人群喧嚣,却无人应答。他转身对酒保说:“给我一杯亚历山大。”

柳煜安站在我对面,胳膊肘靠在吧台上撑着脑袋,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黑俄罗斯。

我近距离打量了他一会儿,想起去年见过面后,我还期待过再见见他,好好瞧瞧他的长相。

柳煜安抬起头,问我:“你一直在这里工作?”

我点了下头,他不再说话。

我觉得这样不说话站在一起怪尴尬,没话找话说:“柳煜安,我记得我去年见到你时,你好像还挺平易近人的。”

“你想说我今年变得不好相处了?”

我点了点头,如实回答:“我有点这样的感觉。”

“你看错了。我是一直都不好相处。”

我沉默了一下,继续找新的话题,问他:“你家是在A市吗?我们是邻居?”

柳煜安迟疑着,点了点头,喝了口酒。

“寒假你回家吗?”我继续问。

“我已经本科毕业了,现在没有寒暑假。”柳煜安说着,抬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灯,灯光闪闪,他轻声说,“我很多年没回A市了,除了去年那次。”

“我知道,我从来没有看见对门的房子里住过人。但在这里还能再遇见你,我觉得很巧。”

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机械地再次点头。

我意识到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,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。

再一阵沉默后,阿舒上台了,她特地换了件粉色的连衣裙。言展跑过来招呼我们:“过来听过来听,这首歌阿舒唱给我的,一百天前,我就坐在这里,听她唱这首歌认识了她。”

我转了下椅子朝台上看过去,有些好奇。

只见阿舒站在台上,在聚光灯的照耀下,她深情款款地看向言展,温柔地说道:“今晚的第一首歌,要送给我亲爱的男朋友,这首歌见证了我和他的相识相知。”

孙上琪“呕”了一声,默默地干了他手里的亚历山大。

正当我们以为会上演何等情深深雨蒙蒙时,前奏响起来了

我皱了皱眉,听上去好像不太对劲呀!

千算万算始终算不到,阿舒和言展的定情曲,居然是《爱之初体验》!

“如果说你要离开我/请诚实点来告诉我/不要偷偷摸摸的走/像上次一样等半年/如果说你真的要走/把我的相片还给我/在你身上也没有用/我可以还给我妈妈/什么天长地久/只是随便说说/你爱我哪一点/你也说不出口……”

阿舒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吼:“是不是我的十八岁,注定要为爱情流泪,是不是我的十八岁,注定要为爱掉眼泪”。

言展在台下吹口哨鼓掌,转过身企图带上我们一起沸腾捧场。柳煜安一口酒刚送进嘴里,呛的差点送命,孙上琪好心地给他拍了拍背顺气,宋子昸和江辰面面相觑。

我冷静地吸完了我手里的奶昔,阿舒十八岁有没有为爱情掉眼泪我不知道,反正我十八岁,差点为她这首定情曲掉了眼泪。

等阿舒连唱四首歌后,我依旧坐在那里。一旁酒保提醒,下一场轮到我了。

我把身上的包取下,交给宋子昸。刚准备去后台拿吉他,宋子昸说:“歆午,你手机响了。”

我转身从她手里接过手机,好不凑巧,又是林以灏!

这次我谨慎地将手指滑向屏幕左边,拒接了电话。

刚伸出手把手机往宋子昸那里送,它又震动了一下,短信提示音响起。

我打开一看,林以灏发来的短信,他说——“顾歆午,拒接没用,你敢上去,稍后我妈就过来看你表演。”

我朝左右前后上上下下全看了一遍,林以灏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。我接通了,酒吧里喧闹声大,开免提才能听见声音。

我打开免提,林以灏的声音缓缓地传了过来,他问:“顾歆午,跟我说说,你在干嘛呢?”

“你少明知故问了,你监视我!”

“你好意思生气?你做了什么?”

“我做什么我自己清楚!林以灏,我可以为自己做任何决定,不需要你来约束我。”我有点生气,这时阿舒也下了台,大家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我这个电话上。

“我心平气和地告诉过你,顾歆午,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初衷要去做的兼职,酒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你,你不听我的奉劝,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丢了工作,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兼职?我早跟你们经理说好了,你能过来只是个试探而已,我知道你没那么安分。”

我激动起来,想不到他居然算计我,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道:“林以灏,你搞清楚,我并不是你真的妹妹,你也不是我的任何人,要是你觉得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姐夫才对我如此关照的话,你大可不必,我做的任何事,连姊姊都不管,你以什么身份呢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我刚好走到了电梯口,然后林以灏的声音冷了下来,他说:“谢谢你提醒我啊!那我去告诉你姐,我管不了,让她看看她能不能治得了你!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你现在马上回学校。顾歆午,你也给我搞清楚,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,别把我的顾虑和你姐挂钩,难道我他妈这些年都在利用你吗?”

“呵呵,谁知道呢!”我能察觉出林以灏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,但此时我的理智不是很清晰,“这些事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?再说一句,我的事不需要你管,这份工作没了我可以再找,你想告诉师娘告诉姊姊,你就去吧!尽情发挥你的口才,爱怎么说怎么说!”

说完我立刻挂了电话,转身准备回去时,阿舒和柳煜安就站在我身后。

阿舒观察着我的表情,轻声问道:“歆午,林以灏不会真告诉你家人吧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我有些头疼,最开始的好心情一散而空。

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柳煜安皱了皱眉,问。

“他是……”我想了想,还真不知道该解释林以灏是我什么人,像我说的,他既不是我真的哥哥,我们也不是恋人关系,“他是我喜欢的人。”

柳煜安没有再问下去,他说:“回去吧!你不会因为他不让你做兼职就哭吧?”

“我没有!”我真没想哭,或许是吵架时气红了眼睛,但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哭呢!

阿舒连忙解围,拉着我说:“没事啊歆午,林以灏也说是为你安全考虑嘛!改天我再找找,看有没有别的兼职,让他放心的那种。”

我被阿舒拉回酒吧,酒吧里气氛活跃,大家都玩得很开心。我也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,和大家说说笑笑。

过了一会儿,言展和阿舒,宋子昸和江辰都去舞池里跳舞了,孙上琪跑去找酒保唠嗑。再次只剩下柳煜安和我。

柳煜安对我说:“记得昨晚下午,我还误以为你演技很好,顾歆午,你的演技怎么进的表演学院?”

“为什么突然扯到我的演技?”

“你现在的表演就不怎么样,你现在很不开心。”

我听他这样一说,又笑了出来,然后迅速收起笑脸,“你说的对。我确实很不开心,因为我很在意刚刚和我打电话的那个人。冷静下来想,我不该那样说他。可是这会儿,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主动去道歉。”

“你可以等一等,说不定他会向你道歉。”

……

我看着舞池里蹦蹦跳跳的人,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煜安说着话。十来分钟后,他去了趟洗手间。

我的头隐隐作痛,走去外面去吹风。外面安静下来,大风立刻把我刮清醒了不少。我掏出手机,心里有点忐忑师娘或姊姊会打电话过来。

这时,我看见柳煜安拿着手机快速地从酒吧里出来,他走的飞快,我叫了他一声,但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,自顾自地跑到了马路上。

而这时是红灯啊!我就看见他冲了出去,吓了我一大跳。这人可不遵循交通规则,想当年他骑着电瓶车在人行道上晃悠,这会儿又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直接闯起了红灯。

我停在马路旁看着他,他像是看不见周围似的,横冲直撞地跑到了马路对面。

我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急事,或者他受了什么刺激,刚好这时绿灯亮起,我便跟着跑到了马路另一头。这时柳煜安已经跑出去很远了,我连忙跟着一起跑,这么多年被师娘逼着跑步练气也是有好处的,我还不至于被他甩远。

然后我看见他跑进了一家医院,我追上去他的名字,他终于听见了,回过头看了我一眼。

他回过头的那一刻,我看见他两只眼睛全部红了。我惊恐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“回去,不用你管。”他说着,快步走向电梯,我就跟着一起走了进去。

他低着头没有看我,又重复了一遍,“快点回去,走啊!”

说着他准备推我出电梯,我不走,退到了电梯里面的角落里,紧张地问他:“你还好吗?”

他见阻止不了我,索性关上电梯不再管我。在电梯里的镜子里,我看见他哭了,是那种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掉的哭,掉到他穿的运动鞋上。

我不敢说话,等到电梯到了十四层,他立刻跑了出去。

我跟着他左拐,这里是康复中心,他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独立病房,打开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,进去立刻把门关了起来。

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隐约中大概明白,不是他出了事,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出了事。这时我突然又想起宋子昸说的话,大家都不知道柳煜安的家乡和家人,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。

医院长长的走廊里静谧无人。我蹲在病房门外,看着明晃晃的白炽灯,刚刚柳煜安的眼泪,和学院里表演排练不一样,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成年男子在我面前真实的哭泣,他哭的好惨烈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我的腿蹲麻了,这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,我站起来退到一边,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医生和两个年轻护士。

护士注意到我,问道:“小姐,你有事吗?”

“请问这里面住着的,是柳煜安先生的亲属吗?”

护士小姐打量了我两眼,回答说:“抱歉,我们不能透露病人的信息。”

说完他们都走了,门依旧关着,我觉得我该回去了,但我这样走了又有点不厚道,万一柳煜安出事了怎么办?虽然我和他不熟,但昨天他过生日却在学校等了我三个多小时,我当时没事,他现在可说不准。

我坐在地板上,靠着门等他。

林以灏没有再给我发信息打电话,我想他应该也没有告诉师娘和姊姊,要不然这会儿我该得到她们的“问候”了。

我把手机放在肚子上,坐着坐着,我居然困了,连忙站起来。

我走到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,再回来,来来回回走了十来次,柳煜安还是没有出来,我又回去坐到地板上。

十一点时,病房的门打开了。打开的令我有些猝不及防,我刚好靠在门上,柳煜安把门一打开,我就倒了下去,后脑勺磕在地板上,疼死我了。

我放在肚子上的手机也跌落到板砖上,发出了声响。

我连忙把它抓住,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柳煜安红着眼睛,问我:“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

“你还好吗?”我问。

他不说话,悄悄合起病房的门,径直走向电梯。我就走在他后面。

出了医院,他脚步放慢了很多,走在人行道上,我跟着他,适当地保持好距离,因为他走的慢,我跟着也不费力,但是他一直走,走了好远,我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。

这时我手机没电了,我又一次打开看了看,亲眼见证了它自动关机的过程。

柳煜安走到一颗梧桐树下,我看见他的背影在抖动,稍微走近一点,发现原来他在哭泣。

这时已经是深秋,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,夜晚冷飕飕的,风有点大,刮来刮去,树上根本没有一片可以掉落的树叶,柳煜安的棕色头发却被风吹乱了。

我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但依照目前来看,我觉得他好可怜。

等他哭的差不多了,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。我没有看他的脸,用轻松地语气说:“昨晚你请我吃的日料很好吃,今晚换我请你吃宵夜,好吗?”

谁知我话刚说出口,他愣了一下,居然放声哭了出来。这下我真被吓到了,抬起头看着他闭着眼睛哭出了声,我有点手足无措。

然后他蹲下身去,一个一米八多的男子汉,穿着一件单薄的牛仔外套,半夜蹲在一棵梧桐树下,哭的像个摔了跟头的小朋友。

我蹲在他旁边,我抬起眼睛看了看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,小声对他说:“你慢慢哭,不用着急。”

说出口后我才发现,这样安慰别人未免也太蠢了,于是我闭了嘴。

不知过去多久,柳煜安情绪渐渐稳定下来,他侧过头看着我,红着眼圈轻轻地开口,用气管发声告诉我:“就在刚刚,我差点失去了我最爱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