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意识地收起笑脸，举着糖葫芦的手也放了下去。

柳煜安也停止了笑，他似乎有点尴尬，走上前和林以灏打招呼，解释说：“我和歆午出去吃了个饭，等多久了？”

“我也刚来，谢谢你开导她，她都几天不肯出来了。”林以灏说着，转头继续看向我。

柳煜安打开门，“进去坐吧！别杵在门口。”

林以灏过来牵着我另一只手，问：“跟我出去聊聊吗？”

我看了眼站在玄关处的柳煜安，他朝我点了点头，示意我答应下来。

我再看向林以灏，他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，我点了下头。他转身和柳煜安说了再见，牵着我出了公寓楼。

刚走出去，我还没问他找我干什么，他突然问我：“歆午，你今天晚上开心吗？”

“还行，比前几天好多了。”

“因为柳煜安回来了吗？”

我抬起眼睛看林以灏，没有说话。

他突然丧气地说：“看见你没有和我待在一起的充实夜晚，我有点生气，可能是吃醋了我想。乖宝宝，你可以和柳煜安保持距离吗？我这几天没来缠着你，一是想给你留点时间自己想想，二是我在这里买了房子，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好了，搬出来好不好？”

“不可以。我要和大家待在一起。”我拒绝着，想把手抽开，他察觉出，非但没有放手，反倒用了点力气。

“林以灏，柳煜安和其他人不一样，他今天还劝我和你和好，主动找你谈。他是很好的朋友，你不要吃他的醋。”

“但他也是个男人，你很早之前就被他的外表吸引过了，更重要的是，歆午，你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。”

我低下头，“真的只是朋友，你不信就算了。”

“我信我信。我当然知道你和他没关系，但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时开心，歆午，其实我很小心眼的。”林以灏说着，突然把我抱了起来，补充着说，“当然，我也会反省自己。”

我手里还拿着糖葫芦，低下头看着林以灏真挚的眼神，心一软，伸出双臂也抱住他的脑袋。

林以灏说：“我带你去看看我布置的新房子，好不好？”

我点头，他居然在这里买了房子，和柳煜安的公寓隔了两栋楼，在左侧后方的第三层。

林以灏带着我过去，进去之前，他拿起我的手，在指纹锁上摁下我的指纹。房子过户时就已经装修好，他买了新的家具，弄的和家里差不多，楼上为我准备了形体室和练声房。

林以灏说：“歆午，以后我们住在这里，这里有空余的房间，你可以带朋友过来，这样我不在的时候，你也不会害怕。等等我把猫头鹰和小狮子都接过来，你又可以每天给它们洗澡梳毛一起吃饭了。我们把这里，布置成一个家的模样，好不好？”

我这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活，林以灏把一栋房子放在我眼前，承诺给我一个小的家，感动是有，但更多的是感到负担和焦虑，很久之后，当我孤身一人在世界漂泊时，每个深夜在酒店醒来，看见外面万家灯光温暖动人，我才真正懂得，一个家庭和一个房子能给人的感动有多大。

“不可以。”我摇头，“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，猫头鹰和小狮子，让它们陪着师娘吧！来来去去也很折腾它们。”

林以灏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，他捧起我的脸，轻声问我：“歆午，给我点希望，你说我该怎么办？”

“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，希望我们恢复从前的关系？林以灏，这次换我来跟你说，我们退回到从前的关系吧！姊姊的过去太苦了，如果有机会，我们慢慢来，不光是姊姊，我们也给彼此一些时间。”

“我可以和你退回从前的关系，重新开始，歆午，但是以后娶你的人一定是我。”

“你要吃糖葫芦吗？”我挥舞了下手里的糖葫芦。

他紧紧地抱了我一下，说：“我不吃，谢谢你。”

我跟林以灏在公寓里坐了一会儿，而后他把我送回去了。回去的时候，邀请大家今年圣诞的时候去他新买的房子那边过圣诞，柳煜安替所有人都答应了下来。

这之后，我们回归到了各自的生活中。

等到了寒假，师娘让我回去。我拖了好久，一直拖到农历小年时，才回了A市。

新年之前，我只去过林家一次，选在林叔叔不在家的时候，去看了师娘和猫头鹰还有小狮子，偶尔再去梨园看看，趁着大家下乡做公益演出前，和师姐们一起玩耍。

剩下的时间，我一直和姊姊待在一起。从前因为林以灏，我和姊姊之间生出了许多嫌隙，现在这些全部消散了，姊姊每天都花时间陪我。

她会问我喜欢去哪里玩，喜欢吃什么零食，每一次关心照顾，都让我很愧疚。

姊姊说她从前看我依赖林家人，心里又气又无奈，但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，以后她不会再骂我，命令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，但是前提是，我要和林家减少往来，尤其不可以和林以灏继续纠缠。

我试着和姊姊深谈，告诉她：“姊姊，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太多的改变，其实我想说的是，林叔叔做的错事和林以灏无关，如果可能的话，我想等到你释然的那一天，重新喜欢林以灏。姊姊，在这个世界上，我找不到比他更契合……”

“这件事就不要讨论了。”姊姊打断了我的话，“歆午，我没那么心胸宽广，这件事你告诉我，我永远都是那一个观点。你才二十来岁，大好的人生在后头，你身边的朋友、同学，年轻有为的男孩子比比皆是，你再长大一点就会发现，重新爱上一个人并不难，但放下一段根深蒂固的仇恨，这很难做到的。”

我没有和姊姊争辩，新年之后回去林家，和林以灏说起这句话，林以灏说：“我们还年轻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瑜徽看清楚，爱始终比恨重要。”

元宵节后，我跟着林家人一起去参加苏公主的订婚仪式，苏公主的未婚夫送了她一颗订做了一年的鸽子蛋钻戒，我在后台陪苏公主化妆，看着她的漂亮礼服羡慕了好久。

苏公主一边化妆一边问我：“你和以灏什么时候订婚啊？我还没恋爱时就听林伯母说你们要订婚了，现在我婚期都订下了，你们什么时候？”

我低头摸着她的高定礼服，摇头说我也不知道。

但那天晚上，我和林以灏都喝了酒，一群年轻人闹腾到半夜，回来的车上，林以灏问我：“歆午，过去133天了，我们的关系可以进一步了吗？”

我好像还没有酒醒，不自觉地点了下头。

之后寒假结束，林以灏送我去了北京，我心里惶恐的很，既舍不得和林以灏一刀两断，又害怕被姊姊发现。

在这之后，我和林以灏的联系不是很频繁，但几乎每个月都会见面，好像姊姊的阻挠不仅没有让我真的放弃，反倒让我越来越珍惜林以灏，不舍得和他分开。每次想到这些，我会先自责，再告诉自己，这件事林以灏没有错，姊姊总会明白。

而再被姊姊发现时，我和林以灏已经又经历了一个春夏秋冬。

那会儿我刚上大四，大四基本上没什么课程，周围的同学忙着实习跑剧组，大家挤破头往娱乐圈进。

我专注于戏曲和话剧，在话剧社和戏曲院也都小有成就，渐渐成为其中主力，经常得到一些重要角色，外出演出还能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。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，和同学们一起四处奔波。

十月份，我去厦门参加大学生戏曲表演，林以灏事前没有告诉我，等我去了厦门，参观完比赛现场回酒店的途中，他站在酒店楼下，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见他。

我惊喜地跑上前去抱住他，因为不在A市也不在学校，我变得肆无忌惮，和他在大街上手拉手。

原本我以为那一天的我格外幸运，但事实上，那天幸运不假，也是真的很糟糕。

姊姊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风声，一路跟踪林以灏来了厦门。

找到我们时，我正在海滩上追着林以灏泼水，他拿到一个海螺举高问我想不想要。

而姊姊，她像满世界抓通缉犯一样，把我和林以灏找到了。

我对姊姊会发现这件事，每一天都在做心理准备，但和她面对上了，不免还是感到紧张。

林以灏比我坦然，他当着姊姊的面，拿来沙滩巾给我披上，冷静地对姊姊说：“瑜徽，已经过去这么久了，我又把你妹妹骗到手了，我和你保证，将来结婚，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歆午，绝对一心一意爱护她，不求你祝福，但你别再阻挠，行吗？”

“祝福？我没想杀了你已经是客气了！”姊姊咬牙，“林以灏，我早知道你还一直心存幻想，三番五次墨迹我，果不其然你没安好心。你是觉得我妹妹已经成功被你洗脑了是吗？你把一切交给歆午，你除了一张年薪几十万的工资卡你还有什么东西？到时候连歆午都被你爸妈管的死死的！”

我垂下眼睑，走到姊姊身边，坦诚地说：“姊姊，先和你说对不起，为我的言而无信道歉，我没有做到和林以灏分手，但给我和林以灏一个机会吧！你那么爱我，再成全我一次好不好？”

姊姊没有说话，林以灏拉着我走到遮阳伞下，姊姊冷眼瞧着我们的一举一动，而后她对我说：“歆午，我猜到你和他没断，你不是对不起我，你是自己没骨气，作践你自己！”

“作践什么？你好好说话。”林以灏反驳道。

我悄悄拉了下林以灏的手，林以灏缓和了语气，他说：“瑜徽，我知道你是固执的人，说服了你这么久也没成功，我对你、对洛洛，真的仁至义尽了，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话，你实在想不通我也没办法，我最后再提醒你，伤害你的人不是我。曾经我瞒着歆午，配合你，因为我怕伤害到她，更怕失去她，但歆午比你理智。”

“别说了。林以灏，我和姊姊谈。”我回头对林以灏说。

“别单独谈了歆午，我不想再这样和你分手了。”林以灏拉着我，继续对姊姊说，“瑜徽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！我跟歆午一起长大，成为恋人已经有三年，期间两次分手，是因为你的不支持，但我们本身没有过任何矛盾，我们完全合适。”

“你是觉得，在我父母这件事上，你们家没有任何错，对吗？”

“我没说过这种话，你怎么总是能够把这两件事混淆在一起转换别人的意思？我知道那件事我们家逃不了干系，我的意思是，我真的尽力去弥补了，瑜徽，求你别为难我了，因为我是我爸的孩子，我就不配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吗？”林以灏问。

姊姊摇头，她变得正经起来，反问：“曾经我也是你爱的人吗？”

“我喜欢过你，是喜欢。那段喜欢在很久之前，有部分是因为愧疚，觉得我家把你们害的很惨，而歆午在我们家生活的很快乐，你不是。”

“所以是因为同情，喜欢过。”姊姊偏过头，长发从肩上垂落下来，她很漂亮，身上有种清清冷冷的气质非常吸引人。

她说：“那么林以灏，你再同情我一次吧！这一次别喜欢了，你爱我吧！”

“你疯了吧？”林以灏一生气，说话的声音再次提高。

“没疯呢！清醒的很，我特意赶来厦门，不是想来看你俩秀恩爱的，我也不是来抓我妹妹，我来是通知你，我要嫁给你，就这样。”姊姊正经地笑了下，语气丝毫没有讽刺和开玩笑。

“不可以！姊姊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我大声问道。

“没跟你们开玩笑，林以灏，你也说了你喜欢过我，我毕竟是你的初恋，重新喜欢上也不难。不是一直想为你们林家赎罪吗？那你娶我吧！”姊姊说的轻描淡写，她说完，戴上墨镜转身离开的同时，又补充了句，“我给你们时间，慢慢来，林以灏，你要坚持娶我妹，我就杀了你。”

“你有多大的本事？”林以灏气急，上前去拦着姊姊面前，“顾瑜徽，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？搞清楚点，就算你爸妈是被我爸故意害的，那也不是我，我那时候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呢！我对你和洛洛的照顾，更大部分的原因不是觉得愧疚，是因为你们是我爱人的亲人，你听不懂人话？”

“这个事情我不需要知道，我只知道，你们家人欠我的，必须得还了。”

“你还想怎么还？你要钱要工作都给你了，我们家给你买商品房给洛洛找最好的学校和老师，为了你能接受我和歆午的关系，我拿出了绝对的诚意换你的信任，但我娶你这种玩笑，你千万别说了，你这样做，让我觉得我把自己对你最后的尊重，全部变成了反感。”

“行啊，那就相爱相杀呗！”姊姊说着，拧着她的包笑着转身，又回过头提醒我，“歆午，别气着了，你逼我这么做的。”

她特意追来了厦门，和我们说了这样几句匪夷所思的话。而这几句话，让我接下来一直心神不宁。

我太了解我的姊姊了，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，就像当初她想法设法让我和林以灏分开时，不惜用假自杀做威胁。

她走后，林以灏和我说：“其实所有的道理瑜徽都清楚，我们不需要再和她说了，她在跟自己过不去，这真的不是你我的问题，我无所谓她会作出什么举动，只要我们不再分开。”

我转身钻进林以灏怀里，说：“我对不起姊姊，但她说让你娶她，这太荒谬了。林以灏，我不想离开你。”

“我不会离开你的，歆午，既然瑜徽已经知道了，我们也不需要再躲躲藏藏了，她闹事的话，我们大可以先结婚再慢慢磨，讲真，我有时也挺怕她的，现在看见瑜徽，就有点头皮发麻。”林以灏说。

“你准备娶我了吗？”我抬起头看着林以灏。

林以灏原本一脸不爽，听我这样问，他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，突然笑了起来，他说：“哦对了，我还没有征得你同意。”

说着他伸手掏了掏大裤衩的口袋。

我连忙低头睁大眼睛去看，“是戒指吗？”

他掏了一边口袋，再掏另一边，什么也没掏出来，然后突然抱住我，坏笑着说：“乖宝宝，你怎么这么好骗呢？”

我握紧拳头，又生气又觉得尴尬，耳根都发烫起来，举起手立刻打了他的头。

他把我抱回酒店，问我：“歆午，你要不要化个妆穿个漂亮点的衣服，晚上我们去吃烛光晚餐？”

“不要！我没心情。”我回答。

他点点头，去了卧室，出来时看了眼在沙发上生气的我，走到我面前，说：“那好吧！本来这样的时刻，想要正式一点，也想要你开心一点。歆午，今天一共发生了两个意外，一个是你姐的突然出现，有点不愉快，不过她知道也好。第二个是，我特地赶来，准备到黄昏时在海滩上求婚，把人带过去了，戒指落酒店了。”

我抬起头看向他，他认真地笑了起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，单膝跪地抬起头看着我，说：“顾小姐，我第一次求婚，借鉴了你喜欢的总裁小说，操作有误的话你多指教，你愿意嫁给我吗？我想娶你很久很久了。”

我愣愣地看着林以灏，心里肠子都悔青了，刚才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去换身漂亮的衣裳。

他满脸诚恳地看着我，又问了一遍：“你愿意嫁给我吗？”

我记得大一时，有一次我答应给导演系的学姐拍个微电影作业，其中一场戏是男主给女主求婚，女主感动落泪，我试了好几次，对着那个gaygay的男主怎么也哭不出来，心里想着这有什么好感动女主角明知道男主角会娶她啊！结果现在我只是这样看着林以灏，眼泪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下掉。

“别急着感动，乖宝宝，别人会有的仪式，我通通都会给你，听说你上次羡慕了一回苏公主的订婚戒指，我让那个设计师为你也设计了一枚，去年知道这件事就安排上了，前天戒指才到。以后你想要的，我都尽全力给你。”林以灏把戒指送到我眼前，“把手伸过来。”

我一时说不出话，林以灏紧张起来，问：“是不是想起你姐了？歆午，如果你没想好，我可以等一等，等你想好我再求……”

“我早想嫁给你了，在你十一岁背着师娘偷偷带我出去喝桔子味汽水时，我当时就在想，无论如何以后一定要嫁给你，这样就有人天天带我去喝桔子味汽水了。”

我抱住林以灏，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衬衣上。

林以灏闻言，看了我两眼，无语地拍了拍我的背，说：“幸亏没有别的男孩子带你去喝桔子汽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