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一个好朋友

我再看向林以灏,问道:“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?你知道师娘和林叔叔有多担心你吗?”

“别提他俩了。”林以灏拍了拍我的后脑勺,说,“我爸把我工作搅黄了,我去应聘了外航,准备去日本了。”

“你打算一根筋和林叔叔杠到底吗?”

“不是我和他杠,是他在干涉我,这一次我做的没有错。”

“我知道,但是师娘很着急,林以灏,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!”

我把师娘那天晚上和我说的话,以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都告诉了林以灏,林以灏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,他坐在身边,想了想而后说,等他的新工作稳定下来,他才会回去。

我当着他的面给师娘打电话,告诉师娘,林以灏现在过得很好,正在找新的工作。师娘问我怎么知道的,林以灏在旁边暗示我,我便回答说,林以灏给我打电话了。

我和林以灏坐在我们系楼的大厅里说话,上课钟声在耳畔响起时,他把我拉了起来,让我去上课。我不想去,林以灏和我保证,他会留在这里等我下课。

我不情愿地去了教室,等老师点完名,立刻从后门溜了出去。

林以灏只在北京待了半天,我们一起,吃了顿午餐。

我在中餐厅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米饭,这些天吃什么都没胃口,但和林以灏待在一起,我所有的焦虑和担忧全部烟消云散。

林以灏嫌弃地看着我,说:“你慢点吃,跟饿了八百年似的。”

“你不知道,”我挥舞了下勺子,“自从和你失联后,我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吃饭了。”

林以灏不以为然,挑眉问:“所以你是吃了面食还是西餐还是各种零食?”

“都吃了……”我回答,在没来北方上学之前,我对饭的理解,就是稻米,如果哪顿饭主食没见到米,我会觉得那不是正餐,所以我说我没吃饭并没有撒谎,我只是没吃米而已,这一点林以灏很清楚,他对我知根知底。

吃饱喝足后,我带着他在校园里闲逛。林以灏走在我身边,迎面或擦肩而过的女孩子,眼光有意无意投落到他身上。

我不甘心,主动伸出手拉住了林以灏。

林以灏要抽开,我手疾眼快,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,他笑了起来,他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,轻轻地问:“你都多大了?幼稚这种东西改不了了是吗?”

“不不不,”我握紧他的手,仰起头说,“其实我应该也是有机会做一个成熟又矜持的女孩子的,但是很可惜,由于我太喜欢你,所以我把一切都搞砸了。”

“为什么你现在总把肉麻的话挂在嘴边?疯了吗?”

“因为我怕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的心意,我不说,难道要等你自己发现吗?我等好多年好多年了,你都没有发现。”

此时的林以灏已经习惯了我的日常表白,就像从前我日日挂在嘴边,要“陪他睡觉”的话一样,他听着虽恼火,但也改变不了什么,就由着我胡说。

他离开之前,送我去下午要上课的公共教学楼门口。嘱咐我说:“顾歆午,我现在就像个逃犯,你记住不可以出卖我。”

“我保证不会被师娘和林叔叔收买!”

“那你在学校好好待着,不要乱交朋友,千万别混酒吧。我这段时间不会再过来找你了,你等我的好消息,知道吗?”

我点着头,或许是因为分别渐渐成了习惯,所以这次我没有想太多,我只是平静地目送着林以灏离开,他走后,我又开开心心地去上了思修课。

傍晚从教室出来,柳煜安发信息问我今晚有没有时间帮忙照看Nevaeh。我说可以,没一会儿他开车来了我们学校。路上我伏在车窗前吹风,春风惬意,打开他的音响放一首很好听的纯音乐,曲调悠扬。

柳煜安问:“你恢复正常了?”

“我几时不正常过?”我反问着,突然笑了起来,和他说,“柳煜安,林以灏回来了。”

“知道啊,我眼睛没瞎。”柳煜安撇嘴,“但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?”

“他找了新的工作,要去上班。”

“还是飞行员?”

“嗯。”

柳煜安笑了下,不再说话。

他把我送到医院,我去了Nevaeh的病房,他回去学校参加课题组会议。

我把我和林以灏这些天来发生的事说给Nevaeh听,期间护工来给Nevaeh鼻饲,帮她翻身扣背做清洁,我在旁边说累了,喝了杯水又继续叨叨。

九点多时,柳煜安来了。他看了看Nevaeh,便说时间不早,要回去了。

回去的路上,我随口提起自己打算下个月搬回学校的事。

柳煜安问:“林以灏让你回去吗?”

“不是,我自己想的,原本待在这里是为了在酒吧兼职,后来照看了一段时间的Nevaeh,现在我基本上没什么事要……”

“可你答应帮我照看Nevaeh,顾歆午,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?”柳煜安突然抬高了音量,转头看向我。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但现在你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吗?护工姐姐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可以看见,她非常负责靠谱,医院里有专业的护士医生,我其实帮不上任何忙,当然如果你以后要去国外开会或者临时有事,随时都可以找我过来,我也很喜欢Nevaeh。”

“我过几天就要出国了,需要你帮忙照看Nevaeh。”柳煜安将车靠路边停下,转头和我说,“歆午,你和舒宁一起住在公寓里,大家相处愉快,这样不好吗?你有什么难题尽管告诉我。”

不等我开口,他继续劝说:“从这里去你们学校,地铁二号线只需要五分钟,也没有特别不方便,你说是不是?Nevaeh的事情我只告诉过你,不瞒你说,我这个人有点得寸进尺,越是……”

“你没有。这段时间和大家住在一起我特别开心,你们都很照顾我。”我连忙说道,虽然名义上说,我帮助柳煜安照顾Nevaeh,可实际上我除了在Nevaeh的病房里待过一段时间,什么也没做,反而是柳煜安为了答谢我,免去了我和阿舒的房租、请我吃了很多次饭,真要说谢谢,得是我感谢他。

“既然如此,你就留在这里吧!以后你要出来实习进剧组,住这里会比住学校方便。”

“但是我们无恩无仇,我不能平白无故一直占你便宜,再说阿舒住在这里,是因为她有兼职、和言展在一起,我没必要……”

“顾歆午,你是不是说过我是你朋友?”柳煜安皱了下眉,打量着我,他似乎有些生气,像我每次被林以灏骗了之后的样子。

我点了点头。

他继续说:“我好意思让你帮我照顾Nevaeh,你为什么要和我不好意思?你是怎么和你好朋友相处的,就怎么对我,不可以这样吗?”

我想了想,坦白说,对柳煜安,我真做不到像对待其他朋友时那样无拘无束,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要是我把和董小泽的相处模式套路到柳煜安这里,他可能睬都不会睬我。

我回答:“如果你见识到我对待其他朋友的厚颜无耻,你就不会这样说了。”

“你对林以灏,也是厚颜无耻的吗?”柳煜安问。

“有时候会,但现在会注意一点形象,因为想让他喜欢上我。”

柳煜安听了我的回答,再次笑了起来。

第二天没有课,柳煜安罕见地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。我吃过早餐后准备下楼练声,柳煜安突然出现在楼梯道,他问我:“今天有事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陪我去商场吧!我要给Nevaeh买点东西,你帮我参考下。”

“好啊!”我答应下来,回去换好衣服就跟柳煜安出了门。下楼的时候往楼上一瞥,看见孙上琪站在阳台上,手握着他那盆宝贝多肉,神经兮兮地盯着我和柳煜安离开的方向。

我看了他一眼,他便装作看不见的样子,非常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。

柳煜安在商场给Nevaeh买了蓝色的被单被套,据说是Nevaeh最喜欢的样式,再有就是蛋白粉和一些维他命,让我给Nevaeh挑了一个毛绒披风,买完以后,他把东西提到车上,然后又把车门关了。

我问他:“我们不走吗?”

“你有事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们去公园走走?我难得放假,不想回去看纪录片了。”柳煜安说。

他提起纪录片,我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,想起我高中的地理老师,讲课举例时总是以“我看过一部纪录片”开头。我跟着他一起去了公园。今天不是周末,公园里没多少人,一群练武术的小朋友在公园里打拳翻跟头,柳煜安坐在长椅上观看。

我问他:“你觉得这个有意思吗?”

“那个小孩翻得不错。”

我循着柳煜安的眼神看过去,柳树底下一个穿着黄马褂的小男孩在做侧翻,我仔细瞧了瞧,说:“我翻的比他好多了。”

“你会翻跟头?”柳煜安挑了下眉。

“你质疑我?”我盯着他看,再看看自己,刚好我今天穿了宽松的衣服和帆布鞋,我把包从身上拿下来,放到椅子上,向后退了几米,走到空地上。

然后我从左后方向向前慢慢行走了几步,里划左膀,提甲式于左胯旁,再里划右膀,伸向身右侧,手心朝后。划完左右膀后,向左垫右脚,后别抬左腿……做完这一套装模做样又不失专业的动作后,我给柳煜安展示了一段劈手翻身。

柳煜安原本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,一副“我就静静看你装逼”的样子,等我开始飘腿斜跳时,他睁大眼睛从椅子上起身,似乎是预防我有个三长两短方便他快点过来救命。

这组动作属于急促性的竞技活动,横向幅度大,动势变换频繁。我做完一整套,得意地拍了拍沾了灰的手,对面的小朋友们拍手鼓掌,跑过来让我教他们。

我每次一被人夸赞就容易在天上飘来飘去,好死不活地下不了,于是我又得瑟地进行了一番炫技,向他们展示了我的空翻、单身翻、前空翻、后空翻……

柳煜安问我:“你是武术班出来的吧?”

“怎么说我也是在梨园长大的,这些东西怎么难得了我?”我仰起头说道,“这都是我师兄教我的,和传统的武术不同,我们这些都经过了艺术处理,将武术技巧和表演艺术结合在一起。”

“厉害厉害。”柳煜安拍拍手,补充道,“我说真的,真的很棒。”

“那是……当然啦!”得瑟完毕,我去找洗手间洗手。路过人工湖,看见里面有五颜六色的锦鲤,洗完手后我就去买了面包和柳煜安一起过来喂鱼。

我俩坐在湖边,看着一群锦鲤前仆后继,为抢吃面包头撞头,舞动着灵活的尾巴。柳煜安看上去没多少兴致,不过他一般情况下都是这副模样。

我没话找话,和他说:“前段时间网上流行一句话——早在很久以前,有人告诉我:鱼的记忆只有7秒,7秒之后它就不会记得曾经的事情了,所有的一切又都会变成崭新的开始。”

柳煜安看着眼下的锦鲤,晃荡了下双腿,淡定地说:“哦,那是假的。”

“不止7秒吗?还是连7秒都没有?”我问。

“近几年的实验调查显示,鱼不仅拥有长达至少三个月的长期记忆,而且可以辨识物品形状,颜色和声音。别被那些网络谣言洗脑了,去年我看过一部纪录片,早在1966年发表的《美国科学院会议记录》中,密西根大学的RogerE.Davis和BernardW.Agranoff就已经证明了金鱼有至少三天的记忆,七秒是不存在的。”

我揪了块面包,缓缓地塞进自己嘴里,而后继续喂锦鲤。

柳煜安突然笑了起来,扭头看着我问: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?没关系的,毕竟你会翻跟头。”

“我给我滚!”我扬起手,差点就像打董小泽那样打了柳煜安的脑袋,手掌触及到他的棕色头发时,立刻缩了回来。

柳煜安问:“你想干嘛?”

“我把你错当成一个总和我作对的朋友,差点打了你。”

柳煜安愣了下,我刚想解释说“别生气我这不是没打着嘛”,他就把头伸到了我面前,说:“你打吧!”

我看着他一头茂密的棕色短发,错愕是不假,可转念一想他刚才的嘲讽,他自己送过来的脑袋,不打白不打。我就抬起手,对着他的头顶重重地拍了一下,他蓬松的头发抖了抖,柔软又可爱。

柳煜安咬了下牙,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继而问:“如果是你那个朋友,他被你打了,会怎么做?”

“他呀?他肯定会还回来!”我想起董小泽那张贱兮兮的脸,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,准备抱住脑袋时,柳煜安的手已经伸了过来,他迅速地拍了下我的后脑勺。

我睁大眼睛,错愕地看着柳煜安,他今天太不正常了。

他继续问我:“这样的话,你会怎么回击?”

“如果你是董小泽,现在我一定给你推湖里去。”我愤愤地回答道。

柳煜安低头看了眼清澈的湖水,里面的锦鲤还在舞动着尾巴游来游去,他连忙往里面坐了坐,说:“那还是,别了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