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林以灏在客厅里僵持不下，这时阿姨从厨房出来，看见我和林以灏在这里拉扯，以为我俩吵架了，好心提醒说：“少爷，小姐，太太要出来了。”

但林以灏不为所动，他把我拽着拖到沙发前，摁着我坐下，问：“你和房间里那个，什么关系？”

我的右手腕被他拽的通红，我用左手握住右手腕，收起愤怒的情绪，眨了眨眼睛，说：“你猜啊！林以灏，你搞出这副模样，是不是嫉妒？”

这时师娘走到了客厅，林以灏被我这么一反问，脸上的怒气掩饰都不掩饰了，松开我的手，准备去敲客房的门。

他还没来得及敲，柳煜安就把门打开了。

柳煜安没洗澡也没换衣服，就是把自己的头发梳整齐了点，林以灏问：“你是歆午的朋友？”

柳煜安点了下头。

师娘便走了过去，说：“过来先早餐吧！对了孩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阿姨您好，我叫柳煜安。”柳煜安微微鞠躬，礼貌而疏远地打着招呼，他的精神看上去，明显还是非常不正常，“打扰到你们不好意思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
“别走！过来吃饭！”我连忙过去对他说道，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餐桌前。

林以灏跟着上来，坐到柳煜安对面，问：“你就是歆午说的那个，维吾尔小孩？”

柳煜安再点了下头。

师娘过来问：“柳同学和我们歆午是同学吗？”

“不是噢师娘，”我先一步介绍，告诉师娘，“柳煜安是我在北京遇到的好朋友，小时候他也在A市，好巧好巧，对面那房子就是他小时候的家。”

师娘诧异，把手中搅合牛奶的勺子放下来，仔细看了几眼柳煜安，上下打量着。

柳煜安也稍微抬了下头，他没说话，立刻又低下，看着餐盘里的热狗，迟迟不动刀叉。

师娘看着柳煜安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，她说：“我刚嫁过来时见过你，那时候你才三两岁，我记得你父母一直很忙，我们两家也从未有过走动，后来听说你被拐走，你家人也搬走了，能被找回来，实在是太幸运的事了。”

拐走？我在一边，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了。

师娘又问：“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姑娘，是不是？”

“没有的事。阿姨，我父母当年在邻城做生意，很少回家，我们在A市，笼统也就生活了四年，家里只有我和我奶妈。”柳煜安回答道。

师娘点了点头，“哦，抱歉，提起这些事。不过你能顺利长大，还能与我们歆午相识，我很高兴，这是好缘分。”

柳煜安笑了笑，眼睛轻轻地扫了我一眼。我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起来。

再抬起头，林以灏的眼睛还在打量着我，像是要打我似的。

我看向身边的柳煜安，他的眼睫毛正在微微颤抖。而后他站起身，说：“阿姨，我还有事，打扰到你们很抱歉，我先走了。”

说完他就要走，我跟着追上去，一直追到门口，我说：“柳煜安，你要去哪里？”

“我回去休息，歆午，我没事，你不用担心我。”他扭头对我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，便迅速走远了。

我回到餐厅，问起师娘关于柳煜安的情况，师娘说：“我也记不清了，从前也没和他家来往，就记得二十来年前，听说过前面人家的小孩被人贩子拐走了，能找回来真是大好事啊！歆午，这孩子现在是做什么的？”

我简单地和师娘说了说柳煜安的情况，然后拿上早餐去找他。柳煜安一个人躲在他家的房子里，我进去时，看见他一个人缩在地毯上，靠着沙发静静地流淌着眼泪。

我把大厅里的窗户都打了开来，对他说：“等下找人来把屋子收拾一下，你先吃点东西，好吗？”

他接过牛奶喝了几口，问我：“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？”

“没有，我是来告诉你，对自己好点，不管怎么样，你过去遭遇了什么和你即将面对什么，我们这些朋友一直都在，我们永远爱护你。最重要的，是你自己得好好生活，好好爱护自己。”

柳煜安点了下头，拿起热狗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。

我坐在地上和他面对面，我说：“等下我要去梨园，不介意的话，师娘会安排人过来给你清扫屋子，晚点我过来找你聊天，我们好好谈一谈，好吗？”

柳煜安迟疑了下，擦了擦嘴，犹豫着对我说：“我可以去你唱戏的地方，看一看吗？你可以带上我一起吗？”

我看了他一眼，笑起来，“当然可以，但你去洗头洗澡换衣服，我们好端端的绝世美少年，不可以这么邋遢。”

我拖到七点才出了门，七点钟的时候，柳煜安收拾好了自己，除去面上遮不住的憔悴，他又变回那个自带富贵相的小王子。

出了门，他推了辆电动车出来，仍旧是十七岁那年我见到的小爱玛。

他说：“充好电了，试了下还能用，我这次不会撞人了，你愿意坐吗？”

我看了看他现在这个状态，还真有点不放心，我说：“我来骑吧！”曾经董小泽也有一辆小电驴放在梨园，我和小爱师姐常常偷他的小电驴，骑到上城去买鸭脖吃。

我快速坐上电动车，扭动了下车头，等他坐上去后，我说：“你准备好了吗？我车技可不太行，你小心哈！要是翻车了，你就快速蹭出去，记得保护好你的漂亮脸蛋。”

说着我调了下车速，骑车他的小爱玛扬长而去。

骑到岔路口准备过马路时，林以灏也开着车出来溜达了，他的车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时，害我不得不退让到一边，看着他扬长而去。

我再抬头看了看路上的监控摄像头，他不礼让小电驴，我祝福他等下就被扣三分两百块！

柳煜安跟着我去了梨园，起初他看我们排练看的倒有兴致，认真地盯着我们看，后来他在观众席上睡着了，我猜到他这些日子应该都没有正常休息过，便让董小泽带他去里屋休息。

等下午的戏排练完，晚场的排练我没参加了，我带着柳煜安，出去吃吃喝喝，带他去看我们的长江之水。

八点多我们步行回去，在路上晃悠着，到了家附近，喧嚣的世界又变得安静下来，柳煜安问我：“歆午，你会唱歌吗？”

“当然会了！我可是唱戏的，嗓子好，而且唱歌不走调！”

“唱一支歌给我听吧！”他说，“唱什么都好，我好久没今天这样放松了！”

“你这样说的话，我可要搞暧昧了！我最擅长唱小情歌了！”我开着玩笑，月光照在柳煜安身上，他长的真是好看呀！就算是蓬头垢面时，也足以惹人心动。钟桕骚气地做几个小时的发型再借个高定西装去走红毯时的模样，才勉强能和柳煜安媲美。

我唱：“我要/你在我身旁/我要/你为我梳妆/这夜的风儿吹/吹得心痒痒/我的情郎/我在他乡/望着月亮/都怪这月色/撩人的疯狂/都怪这guitar/弹得太凄凉/哦我要唱着歌/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/你在何方/眼看天亮……”

我一边唱，一边摇头晃脑，想要凭借夸张的声调和喜感的动作，让他短暂地忘却那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的悲伤，但这些事情稍后我肯定又会主动提及。

柳煜安跟着我哼唱，我没想到他也会这首歌，他唱：“哦我要唱着歌/默默把你想/我的姑娘/我在他乡/望着月亮……”而且他唱歌也不走调，好听死了。

我们就这样唱到家门口，林以灏像个鬼一样靠在院子外，四周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，他看见我们，什么也没说。

我抬起头看见他，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奇葩？

柳煜安主动打招呼，他说：“林先生，你好。”

林以灏傲娇地点了下头，回应着：“你好。”又冷冷地看向我，皮笑肉不笑地和柳煜安继续说，“谢谢你送歆午回来，不早了，你也回去休息吧！”

“不可以！”我走到柳煜安身边，“柳煜安，我还有话要和你说。我们走！”

说完我无视林以灏，拉着柳煜安去了他家。

屋子已经被打扫过，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。我在地板上坐下，收起了笑脸，对柳煜安说：“柳煜安，Nevaeh的事，我知道你很难受，坦白说我也心疼，但你不可以再一直逃避了，你丢下学业和她，总不可以躲在这里死掉吧？这样的自我麻痹会让你更难过，不是吗？”

“可是我该怎么办呢？我没有办法眼看着她离开我，如果她死了，歆午，我找不到支撑着自己留在这世上的理由了。”

我打了个冷战，伸手推了柳煜安一把，“你怎么能说这种话？柳煜安，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在过苍白无力的生活吗？人越长大越不好过，但既然你以前都遭受过那么多失望了，那再忍耐一下，上天会适度的，Nevaeh也不会希望你跟她一起离开，如果她真的走了，你要替她好好看看这世间百态。”

柳煜安不再说话，他现在真的脆弱啊！我伸手一推，差点就把他推倒在地，他用一只手支撑着地板，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。

“尽快回去吧！柳煜安，倘若Nevaeh真的出事了，你守了她那么多年，在最后的时候没有认真告别，你会后悔的。我忙完这段时间，回去和你一起守着她，你看可以吗？”

柳煜安仍旧不说话，沉默良久，他伸开手臂，自顾自地躺到了地上，瞳孔涣散地盯着天花板。

他舔了下苍白的嘴唇，轻声说：“明早可以陪我去一趟山上吗？去山上看看，我以后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。”

我点头应下来，他又翻了个身，“你走吧！我要睡觉了。”

“你去床上睡。”

他不理我，我去了他的房间，把家里阿姨今天送过来的被子枕头都拿了出来，在地上打了地铺，然后推着他转了个圈，落到地铺上，给他垫上枕头盖好被子。

做完这些事后，我和他说：“我走了，明天见。”

出来时，我刚打开柳煜安家的院子门，林以灏就站在门口。

我问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他把我拽着，大步往家走去，一边走一边说：“我问你才对吧？你大晚上和男人共处一室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“这种少女秘密你也要好奇？你怎么跟董小泽一样啊？”我带着考究的眼神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以灏，然后伸出手，“一百块一个！你给钱，我就说。”

“我没和你开玩笑！”

“一百块一个！”

“你老实点！”

“一百块一个！”

他咬咬牙，掏出钱夹，在里面抽了两张一百块，重重地塞我手里，“死小孩我来两个！”